如来藏佛学 • 宁玛见修 • 见部之一
《九乘次第论集》第二章 藏论2
第四十讲 大圆满与余乘教法1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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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上篇_藏地论著2_九乘差别广说
义成宁波车 造 许锡恩 译
第四十讲 大圆满与余乘教法(1)
子:大圆满与和尚摩诃衍
◇ 大圆满与和尚摩诃衍
有等藏传佛教徒学者评驳大圆满,声称大圆满主张顿悟及住于无念,是与和尚摩诃衍之见地雷同。下文乃据藏传佛教资料,对和尚摩诃衍(Ha-Shang MahaYana)见地(非对禅宗)之研究。
摩诃衍乃中国禅宗大德。禅宗为菩提达摩尊者于公元六世纪所传来。据善意法日尊者之《土观宗派源流》,菩提达摩乃心要宗(译按:即禅宗),自佛陀首徒迦叶尊者以来之第二十八祖。努佛智尊者(gNubs-Sangs-rGyas Ye-Shes 九至十世纪时人)于《禅定目炬》中,对达摩尊者生平有如下之简述:
顿门派(Chig-Ch'ar-Ba)乃由迦叶至达摩多罗(译按:即菩达摩提)一系传下。菩提达摩尊者经海路自东(指印度)而来(中国)。当其抵达中国江南,谒见梁武帝萧衍时,达摩尊者心知粱武帝不解胜义,遂往加勒柱(mKhar Lag-Ch'u 译按:此乃译音,应指洛阳)。此地有名为卡师(Kha-shi待考)①【脚注:疑为“其时”的音译,盖译者误此为人名。可参《历代法宝记》的《达摩传》原文。】、留支(Liu-chi 即菩提留支)及光统(Kvan-hong)等僧人,嫉妒达摩尊者,而留支更曾六次向其下毒,皆不能害。最后,(达摩尊者)终能寻得一徒(译按:指慧可)尽传其法,后逝于汉土,归葬。有商人名宋云(Un)者旅次天竺,于葱岭(Ramatingilaka)见达摩尊者手持一鞋,遂与尊者详谈。返国后,对人言及其遇,人遂发尊者冢,只获一鞋于其棺中。众皆尊其为圣者②。【脚注:努佛智尊者所据,应为晚唐以后的说法,如《传法记》、《历代法宝记》等,实不可靠。可参《禅宗史实考辨》(《现代佛教学术丛刊》第三册)。】
据努佛智尊者《禅定目炬》所言,摩诃衍乃菩提达摩以下第七传,而《禅定目炬》同时亦先序普寂(651-739),后再排以摩诃衍,二者之脚注则分别序之为第十与十一。此脚注之真实性难考。是故摩诃衍可能属北宗普寂门下,但应非普寂亲传,盖摩诃衍在西藏,为九世纪时。关于摩诃衍生平之资料不多,只知其于赤松德赞王(790-858A.D.)时,乃藏地中著名汉土佛学大师。因摩诃衍奉行顿门派教法,故于藏地受属于渐门派之印度大德所反对。最后,于现代西方学者所谓“桑耶僧诤会”之辩论中,摩诃衍为印度大德莲花戒(Kamalasila)所挫败。摩诃衍及其徒众被逼离藏,而其教法亦禁行于藏土。自此以后,摩诃衍之教法遂绝迹于西藏,所能见者亦仅为零星对其批评之篇章而已。关于其教法真相如何及究竟其是否为真正之禅宗等问题,资料确实不足。然近世所发现:由努佛智尊者所著之《禅定目炬》,及一些敦煌文献,稍可补足关于摩诃衍教法之资料。下详。
复须注意,或谓不少大乘经教之翻译为藏文,乃凭一名大乘和尚之记忆而成。究竟此是否与摩诃衍同属一人?龙青巴尊者于《宗轮藏》中云:
不少被日成(Nyi-Ma dNgos-Grub)焚毁于天竺那烂陀寺之经典,先已译为汉文,如《华严》、《大般涅槃》及《律藏》等,由遍照护及巴·尚喜('Ba' Sang-Shis)二人据大乘和尚之记忆而译为藏文。
传统藏学家皆认为摩诃衍否定善业,而只主张住于无念。彼等对摩诃衍观点之描述如出一辙,均似根据摩诃衍与莲花戒辩论时所采之观点而发。以下所录,乃自祖拉成瓦(Tshug-Lag 'Phreng-Ba 1454-1566译言藏鬘)之《智者喜筵》,其他资料,则于西藏编年史《巴协》及布顿大师(Bu-sTon Rin-Ch'en Grub 1290-1364)《佛教史大宝藏论》中,皆有大同小异之记载:
(与莲花戒辩论时)摩诃衍谓:“一切既为心识寻伺所生,由善不善业之业力故,遂感善道或恶道之果报,众生由是流转于轮回中。只须无思、无作,则能于轮回中解脱。是故应无思。十法行,诸如布施(缮写、供养、闻法、记忆、念诵、演说、默念、思惟及修法)等教授,乃为钝根及无善业资粮者而施设。对具足成熟根器之利根行人而言,善不善业皆是障碍,譬如黑白二云,任一皆能障日。是故,无思、无念及无寻伺则离戏论。此即顿悟,与十地相等。”
无畏教日尊者于《大圆满》一书中对摩诃衍之观修一言以蔽之:
彼(指摩诃衍)谓心中不思一法,即是甚深(菩提)道。
众自解脱尊者于《和合随笔》中,驳斥摩诃衍之观修,实乃将大圆满与大手印之观修颠倒①【脚注:此指修持次第颠倒。】:
摩诃衍所谓“(住于)无念及无想乃实在之观修”,实已颠倒大手印与大圆满所主光明、觉性及空性相融之道。
善慧法日尊者之《土观宗派源流》及智悲自在尊者(mkhyen-brtse'i dbang-po l820-1892)之《戒宝大班智达法语》皆如是言:
至于来到藏地之和尚摩诃衍,虽是宗门,然其教授与宗门所主之见地似有不同。宗门学者云:凡未为出离心与菩提心所摄持之善业,及彼恶业,虽各别能生乐与苦果,然彼等实无差别,盖皆不能成一切种智之因。譬如黑云白云,虽现不同颜色,然能障虚空则一。和尚摩诃衍于此不加简别,倡说一切善分别及恶分别皆能作系缚。又,宗门之观修教授及见地中,虽有“全无所作”、“全无所思”之语,然此乃就已现证实相法性者而言,而和尚摩诃衍则谓初基修行人若能全不作意,即能解脱。是故,不可因一和尚所言有误,遂引申为一切(宗门)和尚之见皆是邪计。
无畏洲尊者于《龙青心髓》之《遍智教授甘露明点》中,分别抉择和尚摩诃衍之所谓“见地”及大圆满见(然而于脚注中,尊者则质疑对摩诃衍见地所一直流传之指责是否公允):
据汝所言(摩诃衍之见地中,其教授)无从区别“境心分别”与“直捷无外境”。(果如是),则堕入不能了别心识与本觉之境地。此极度无明之境地,如闷绝或熟睡,于此境地中一切忆念、思维及觉受皆断。大圆满中,无外境根本智不缘“境心分别”,一切分别皆已隐没于内觉微细如水晶之忆念境界中,其自性无迁,亦无增减,此乃住于离戏论及广大虚空之所观境中。是故,二者(指摩诃衍之见地及大圆满见)无可能有相似之处。
有一饶具兴味之故事,乃关于无垢友尊者、仰定贤尊者(Ting-'Dzin bZang-Po)及一位只知其称为“和尚”之汉土大德。无垢友尊者乃赴西藏之伟大印度大乘学者;仰定贤则是无垢友尊者心髓教授之心子;该和尚未知是否即为和尚摩诃衍,然其极有可能属于渐门派。此故事说明大圆满与此等观修之分别,并指出若不修正定及圆满体证,则纵使行者能入甚深禅定,及有奇妙之体验,亦非菩提,只属虚幻而已。众自解脱尊者于《成熟灌顶与解脱道之大手印要义问答·呈献善缘美酒甘露如意》中述此故事:
于大圆满历史中,曾发生如下事实:有一仰氏(Nyang)僧人,曾任赤松德赞王侍从,名为定贤,尝从一和尚修观。彼精勤修习,能住于深定中,日以继夜,毋须饮食,进而获得神通。当彼自傲于得此妙定之际,遇大班智达无垢友。彼陈述其观修(于无垢友求评定),无垢(友)云:“噫!汝之观修只能往生于龙族,且汝将历无量劫沉睡不醒。此终非菩提之因。”遂令仰氏僧人(于大圆满中)醒悟其过去世(业力),于是向无垢友尊者学习大圆满教授,后证得虹光身。
新资料:本世纪发现两种文献,对摩诃衍之见地有所澄清——一为《禅定目炬》(又名《瑜伽目之禅定》),乃努佛智(九世纪时人)所著。努氏为莲花生大士二十五弟子之一,与摩诃衍同时。据敦珠宁波车《宁玛派教法史·帝释胜王战鼓妙音雷》所载,努氏享寿逾百岁。此书因版本罕有,故令历代学者多缘悭一面。作者于书中以公正及尊敬之态度,叙述佛家不同教派,其中包括当时流行于西藏之顿门派。另一为十九世纪末,由欧洲学者于中国敦煌所发现之文献。敦煌文献包括众多宝贵经典,及大量以藏文、汉文及其他中亚地区文字所写之文献片段,现藏于各地图书馆,估计其时代应为十二世纪或以前。据传敦煌文献中有属于和尚摩诃衍之著作(不全),大概所指乃一名为《禅定顿悟流转门》①【脚注:似指《顿悟大乘正理决》。】之书。《禅定目炬》曾征引此书,然本人实未能加以评论。
《禅定目炬》:本书极其珍贵,因其提供大量当时不同见地、修行及历史之资料。可惜因语言、文体、抄写者字体及内容简洁等关系,书中多处内容并不清晰,尤待加以阐释,但目前并无此等评注。当今之世,能深入了解本书之学者实已如凤毛麟角,即有评释者或翻译者,可能亦只属个人私见,或人云亦云而已。是故,与其试图论述本书,不如于此述其大略,俾读者能各立己见为佳。
本书共八品,第四品论述由印度学者如莲花戒等于西藏所弘扬之渐门派,被目为不了义;第五品论述于中国由菩提达摩、于西藏则由和尚摩诃衍所弘扬之顿门派;第六品论述密宗;第七品则为诸乘之巅峰——大圆满。《禅定目炬》清楚说明本书论述教派之次序,乃根据其教授之殊胜,后后胜于前前。以下所引,乃节录自《禅定目炬》,就入止观之道,分别阐明四派之要义与区别:
一、新门派(Tsen-Men),乃渐次舍离“相”之四见,如自性见(对治见、真如见及成就见)等而入于无见②【脚注:“正见”即离戏论。】……。
二、顿门派(sTon-Men),自起始时即不依别法,顿时修学无生法性……。大德摩诃衍云:“无念而定于不可思议法性中。”
努氏(释顿门派)云:
于此,并无渐门派之渐修,盖于本初际刹那顿入于一切相智,此谓无修之修……。于此,并无如渐门派行者之一物可舍,盖观空性之本觉,已圆满积集二资粮(福德与智慧),是以无须清净,因无所缘与无执着故。
努氏续释云:
据顿门派所言,一切自他法本始无生,而寻伺无生则实令心识污染;由是遂不能得见大义。譬如一栖木之力不能令大海兴波。若无思,则能入于法性……渐教乃为下根者而说。
努氏复云:
三、据大瑜伽密续言,一切法皆自光明,如本觉。此即二谛无二、非作者所作、遍光明及界智无二……。
四、无上瑜伽:法尔圆成真如中,一切法于无边清净及法尔自生智之大界中,皆本始光明;因与果,毋须各自寻觅(或毋须作意),皆法尔圆满。
以下为《六祖慧能坛经》之引文:
法无顿渐,人有利钝。迷人渐契,悟人顿修。
《坛经》续云:
(善知识)见自性自净,自修自作自性法身,自行佛行,自作自成佛道。
《坛经》亦云:
教即无顿浙 迷悟有迟疾
若学顿法门 愚人不可悉
《坛经》续云:
大师言:“……心地无非自性戒,心地无乱自性定,心地无痴自性慧。”
阅毕所引上文后,当能管窥摩诃衍之见地一二,及其是否与禅宗或大圆满相似。若和尚摩诃衍之教授只谓住于无所思维,此即非大乘或大圆满之经典所教授。若彼谓于体证法性究竟义后,应无念而住,因任何念头皆能障蔽行者住于证境故,如此则与大圆满教授无忤。然而此法只于体证此等成就之行人应机,而非对吾等只具凡夫心识、生活、见地及情绪之人而说。
大乘确有说顿悟者,尤以密乘与大圆满为著。然此乃对心识成熟、根器已利、善业已积之人而说,盖其于今生或宿世,已曾修学故也。
是以,据传统西藏学者,如巴氏、布顿及祖拉成瓦(藏鬘)等说法,摩诃衍之“顿悟”,只属住于无念而已。
《禅定目炬》则清楚表明乃无念而住于法性中。然而,于此须详加研究其所谓“法性”者为何?及其为何等观修或证境?复次,据《禅定目炬》所言,摩诃衍谓渐道乃为下根者而说,然则摩诃衍又如何分别利根钝根?盖摩诃衍似乎有教无类;彼岂非认为大多数人皆利根众生耶?